前言：从科创板开跑到注册制渐近，从“新国九条”到资本市场“深改12条”，证监会多次强调，中介机构是资本市场投资经营活动的重要参与主体。以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证券公司为代表的“看门人”将成为资本市场长期稳定发展的基石。凤凰网财经频道着力打造《资本市场“看门人”》采访计划，助力中介机构发声，推动资本市场平稳健康发展。

本期嘉宾：王崧，普华永道中国内地及香港地区审计服务部市场主管合伙人

采写：徐彩月

如果说，市场经济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引导着商品生产者、经营者，那么代表公众利益的监管者，就是资本市场的“守夜人”，而提供财务信息鉴证服务的会计师，就承担起了维护公众利益的社会职责，成为资本市场的“看门人”。

提到自己“看门人”的角色，普华永道中国内地及香港地区审计服务部市场主管合伙人王崧表示，“在资本市场上，投资者如果对会计信息缺乏信任，那么对整个资本市场也终将失去信心。真实、准确、完整、及时的会计信息是资本市场各主体进行正确决策的基础。作为会计师要加强自律，需要头悬‘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怀有敬畏之心。”

近年来，资本市场会计信息质量虽然不断提高，但财务造假案件仍屡禁不止。王崧表示，解决此类问题要从两方面入手，一是如何有效防止上市公司财务造假，二是如何提高注册会计师的审计质量。

王崧透露，提高审计质量绝非“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会计师事务所建立以质量为导向的企业文化，在内部治理和管理中体现对审计质量控制、审计方法论和会计准则专业技术标准的重视和投入，建立健全质量管理体系，是审计质量的制度基础。会计师事务所在发展过程中严格执行总分所一体化，实现人事、财务、业务、技术标准和信息管理五方面的统一管理，切实有效地执行全所统一的质量控制政策与程序，是有效防范审计风险和保障审计质量的关键。

同时， 王崧表示，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在科创板可能更加突出，市场参与主体很难对其技术的真伪和未来变现的能力形成客观的认识。要解决信息不对称这个系统性的问题，需要全方位的措施，其中实现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是一个公认的关键前提。

随着注册制渐进，王崧表示，普华永道正逐步加强对科创板及其他国内资本市场业务的战略性投入。“在中国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资本市场进一步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国内资本市场的前景和潜力毋庸置疑，是我们非常重视的战略性市场。所以我们在科创板和其他国内资本市场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积极帮助具有科创属性和增长前景的企业登陆国内资本市场。”

会计师事务所是“看门人”而非“放风者”，要承担起维护公众利益的社会职责

凤凰网财经：会计师事务所在中国资本市场发展中是怎样一种角色？

王崧：上市公司是资本市场的主体，如何监督经营者的行为以保护公众股东的利益是现代资本市场监管最核心的问题之一。除了市场经济这只“看不见的手”之外，代表公众利益的监管者成为资本市场的“守夜人”。当公众股东和监管者在审视上市公司的所有者和经营者之间的这层委托代理关系的时候，发现获取上市公司真实、准确、完整、及时的信息是一整套公司治理机制和资本市场运行的基本前提，引入财务信息鉴证方也就成为自然而然的安排。所以提供财务信息鉴证服务的会计师就承担了维护公众利益的社会职责，成为资本市场的“看门人”。这也是在国外一般都有公众会计师(“public accountants”)这个称谓的原因。

凤凰网财经：目前，以会计师事务所为代表的我国资本市场中介机构现状如何？

王崧：我国注册会计师行业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重建以来，伴随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经历了近四十年的快速增长，会计师事务所数量、执业人员数量和业务收入水平等均已具规模。中国资本市场几十年的总体健康发展、中国企业会计准则体系与国际会计准则体系的迅速接轨以及中国企业成功吸引大量国际资本的投资，都离不开千千万万的注册会计师行业从业者的辛苦和努力。

但是我们也清醒的认识到，注册会计师行业在审计质量方面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和挑战。资本市场近年来曝出的财务造假等重大舞弊和违法案件，使得社会公众对相关会计师事务所甚至整个注册会计师行业的执业质量提出了严重质疑。全行业需要进一步提升专业品格和职业精神，才能实现高质量可持续发展。

2019年，若干家上市公司由于公司治理失败和提供虚假财务信息等问题引起监管机构的立案调查和公众投资者的严重关切，注册会计师行业也受到了比以往更多的关注和讨论。证监会主席易会满也在《人民日报》发表署名文章提到，对会计师事务所等中介机构未能履行“看门人”职责，反而充当“放风者”，甚至是“帮凶”的，坚持打准、打狠、打到位，切实增强监管震慑。

注册会计师个人要加强自律：头悬“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怀有敬畏之心

凤凰网财经：近年来，资本市场会计信息质量虽然不断提高，但财务造假案件仍屡禁不止。如何规避此类事件的发生？

王崧：这里面其实是有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如何有效防止上市公司财务造假，二是如何提高注册会计师的审计质量。

我国资本市场近年来舞弊案件屡屡发生，根源在于过低的违法成本与通过造假获取的巨额非法收益之间的严重不匹配，导致法律法规无法起到应有的震慑作用。提高信息披露质量，必须从源头上治理。目前立法机构和监管机构正在修订《证券法》及相关法律和规章制度。我们期待新修订的法律法规加大对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行为和相关责任人的法律和行政处罚力度，推动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证券集体诉讼制度，有效遏制财务造假和其他信息披露违法行为。

审计质量受多种因素的共同影响，会计师事务所的整体运作和注册会计师的个人行为均会影响审计质量。会计准则和审计准则由于其高度专业性，社会公众一般较难理解，但如何提高审计质量绝非“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会计师事务所建立以质量为导向的企业文化，在内部治理和管理中体现对审计质量控制、审计方法论和会计准则专业技术标准的重视和投入，建立健全质量管理体系，是审计质量的制度基础。会计师事务所在发展过程中严格执行总分所一体化，实现人事、财务、业务、技术标准和信息管理五方面的统一管理，切实有效地执行全所统一的质量控制政策与程序，是有效防范审计风险和保障审计质量的关键。注册会计师个人也需要加强自律，需要头悬“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怀有敬畏之心。

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在科创板更加突出，投资者很难判断其技术的真伪和未来变现的能力

凤凰网财经：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尤其是会计信息是投资者决策的重要依据，然而，投资者当前仍面临上市企业披露数据不充分、数据可信度难以把控、如何对数据进行分析解读等问题。在您看来，如何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

王崧：要解决信息不对称这个系统性的问题，需要全方位的措施，其中实现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是一个公认的关键前提。会计信息是对经济活动的计量和反映，真实、准确、完整、及时的会计信息是资本市场各主体进行正确决策的基础。在资本市场上，投资者如果对会计信息缺乏信任，那么对整个资本市场也终将失去信心。

会计信息链条上有诸多相关方，上市公司的管理层和治理层负责生成会计信息，会计师负责鉴证会计信息，监管机构负责监管会计信息的生成和鉴证的全过程，投资者则是会计信息的主要使用方。数据是否充分？数据可信度高不高？如何对数据进行分析解读？这些问题又分别涉及到了加强信息生成环节和鉴证环节的有效性、优化信息披露规则设计、提升投资者专业水平三个方面的制度安排。

我觉得把这一整套纵横交错的制度安排和各利益相关方形容为资本市场的基础设施也不为过。资本市场基建补短板不是毕其功于一役就能解决的。我相信证监会提出的包括大幅提高欺诈发行、上市公司虚假信息披露和中介机构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等违法行为的违法成本等措施在内的资本市场“深改12条”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系统性方法。

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在科创板可能更加突出。技术驱动创新和快速迭代发展使得科技创新企业业务开展高度依赖信息系统和各类数字化技术，甚至经营成果也以数字化形式体现。这在客观上增加了信息披露工作的固有风险。而且这类企业往往以其掌握的核心技术和知识产权未来的变现来提高其估值，但因为巨大的信息不对称，市场参与主体很难对其技术的真伪和未来变现的能力形成客观的认识。

对于科创板中高度创新企业的IPO审核和信息披露我们有如下几条建议：

一是关注申报会计师数字化信息披露方面的能力与资质，过往从事类似行业审计工作的经验。

二是申报会计师要建立起对企业业务流程“端（业务）到端（财务）”的全面理解和把握，并从充分信息披露的风险特征出发，设计有针对性的工作程序，以检验数据源、数据加工处理逻辑和数据处理输出是否完整、准确、可靠。

三是根据行业及企业运作的特点，要求发行人提供详细的运营数据指标，并要求申报会计师搭建分析框架和分析模型，推敲业务真实性。关注申报会计师的分析中是否考虑了行业的基本特点、企业的运营模式、分析框架的假设合理性、分析模型的科学性、数据分析工具的先进性等。

会计师事务所服务存在路径依赖，期待在竞争中性下形成良币驱逐劣币的格局

凤凰网财经：据2018年报数据显示，由“四大”负责审计A股上市公司共计245家，占全部A股比重为6.68%，您如何看待这一比例？是什么原因造成A股上市公司更青睐本土会计事务所？

王崧：由“四大”负责审计的A股上市公司，从上市公司的数量占比看，确实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从市值的角度看，这个比例会高一些。上市公司会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和服务需求选择会计师，会计师事务所也综合考虑战略布局和审计风险等因素开展业务。从不同会计师事务所的发展历程这个角度看，也存在先服务本土化客户还是先服务国际化客户的路径依赖。

我们一直非常重视A股资本市场，持续加大投入力度，调配更多的人力资源拓展A股市场。我们希望靠着自己的专业和勤奋使得这个市场越来越净化，形成良币驱逐劣币的格局，与广大志同道合的市场参与者一起使得会计师行业整体配得起“资本市场的看门人”这个角色。我们也相信只要存在一个竞争中性的营商环境和市场化、法治化的监管环境，市场终究会奖励那些恪守职业操守、严把审计质量、扛实专业责任的会计师事务所。

中国资本市场的前景和潜力毋庸置疑，普华永道积极帮助具有增长前景的企业登陆国内资本市场

凤凰网财经：设立科创板并试点注册制是市场化改革的重要尝试，注册制到来后，普华永道有何布局？

王崧：设立科创板并试点注册制是全面深化资本市场改革的重要举措，在资本供给和制度供给这两个层面实现了突破。未来注册制向创业板和其他板块推广之后，市场参与各方将更多的面对注册制下的审核特征。以信息披露为核心的理念也将贯穿发行上市、持续监督、中介机构责任等各个层面。注册制采用公开透明的问询式审核，对会计信息质量以及与之相关的审计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面对国内资本市场注册制改革的大趋势，我们深入的思考过如何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以及如何实现“解决重要问题、营造社会诚信”的宗旨。我们在以下三个方面进行了不懈的努力：

一是持续培养高素质的多元化人才。高质量审计需要的人才不仅要懂会计和审计，还需要具备法律法规、行业和业务、企业管理和内部控制、信息科技等多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并且具有适当的职业怀疑和判断能力。科创板上市企业的审计对注册会计师专业知识和经验的广度和维度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理解企业行业和业务特征，结合会计确认和计量的原则，真实全面地反映业务的经营成果和财务状况，需要丰富的行业经验和跨界判断能力。

二是借助科技力量提升审计效率和效果。注册会计师面临的执业环境日益复杂，互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等新兴科技对企业的商业模式、运营方式、信息的传递及保存等都产生了重要而广泛的影响，传统的审计技术手段如抽样检查纸质凭证和文件记录已经不足以应对新经济时代的审计风险。注册会计师要适应时代要求，与时俱进，勇于创新，加大对数字化、智能化审计方法和工具的投入与运用，借助科技手段提升审计效率和效果，精准打击会计造假行为，促进专业服务质量持续改善和提升。

三是加强对科创板及其他国内资本市场业务的战略性投入。在中国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资本市场进一步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国内资本市场的前景和潜力毋庸置疑，是我们非常重视的战略性市场。所以我们在科创板和其他国内资本市场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积极帮助具有科创属性和增长前景的企业登陆国内资本市场。